由CM新季E1联想到的杂七杂八

做完seminaire回到家已经八点多了,泡了澡端着泡面看回归的美剧——人生好像突然回到了正常的轨道。

这一集最后居然是救赎了。片尾曲who by fire,以前某篇教授的同人用的就是这个名字……其实这一集的悬念做得不怎么样,House也好,CM也好,开篇都不是很给力。就是里面的小女孩给人很深的印象,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被morgan收养神马的。

我看CM从来不同情里面因为受了什么刺激而心理变态走出去大开杀戒的。小时候问老妈“为什么人活得这么苦”(忘了怎么想起来问这个的),老妈当时正给我搓澡呢,停下来很认真地想过,回答说“人生本来就苦”。那就好像一片本来就只能长苦瓜的地,仇也好恨也好都是肥,最好刚施下去就下一场冲冲散,也许将来生出来的东西还不会太难以下咽。

C说CM看多了,好像总觉得美国变态挺多的,晚上锁了门窗睡觉都不安全,不像欧洲,随便睡街上也没人有兴趣来杀你。我说要实在讲起来,大概哪里的变态都没有中国的多,中国人只是胆小,心里堆了不知道多少仇怨愤恨只是不敢发泄,一旦得到了渠道,都跟山洪暴发一样。想当年,纳粹杀的都是外族人,中国人是自己人斗自己人,儿子检举老子,学生批斗老师,丈夫揭发妻子,什么老弱病残都抬了出来往死里打——举世都没有比这个“礼仪之邦”更凶残更变态的了。

我妈回忆文革那时候,说音乐响起来了,男男女女就要停下手里的工作,跑到街上去跳“忠字舞”,我当时听得没笑翻过去,觉得这简直不是正常人类能做的事情。老妈就说如果你在一个精神病院里面住着,又太正常的话,会被病友当成精神病给孤立起来,日子久了没病也会有病,而要想不被孤立呢,只好装精神病,装久了自己也就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有病没病了——一句话,住在精神病院里迟早都变成精神病。

而这到底是怎么变成一个精神病院的呢?——我常常琢磨这件事,总也没有琢磨通,后来渐渐明白了:这里面大多数的人都太少爱而太多恨。

傅聪先生在谈话节目中说中国人像莫扎特,多么的天人合一,多么地温柔而乐天。这位先生是傅雷先生的儿子,书香门第的公子,小时候学钢琴跟的都是当时一等一的老师,出生在书香门第,二十岁到波兰留学,五几年就逃到英国去了,他所谓的“中国人”只是他记忆中的“士大夫”而已。看看他的父亲,那位大翻译家,美学家,写出《贝多芬传》,觉得自己的灵魂与贝多芬共鸣着的人,都没有熬过去(热爱贝多芬的人应该有在一切逆境下仍然活下去的勇气)选择离开这个世界,他当时究竟受到了什么样的对待,远在异乡有琴为伴的亲生儿子只怕未必知道。而把傅雷先生折腾至此的,不正是中国人么……天性中像莫扎特的人群会做出这样的事吗?天性中像莫扎特的人群会带着快意毁坏一切的艺术品一切的艺术家吗?

要对这个世界很没有爱的人才会做这样的事。而同样的事,中国人并不止做了这一次。因此这不是偶然,这种深切的破坏欲才是存在于非书香第的非公子——也即这个民族中的大多数人——当中的真实。

中国是有那么一群人的,魏晋风流,长得帅,有学问,有趣味,热爱自然,喜欢艺术,才情横溢,是有的。然而要知道魏晋时期没有科举制度,有这个闲钱又有这个闲工夫搞文化产业的都是仕族公子,达官后代,每天吃饱喝足还打个铁玩玩顺便锻炼肌肉神马的,跟现代某些白领吃撑了双休日去玩农家乐是一个意思。但是这群人只占中国人口的极少数,他们也许能代表当时的中国文化,但是绝不能代表中国的“民族性”。欧洲人的“民族性”从来就不是他们历史上的什么皇帝贵族来代表的,而是画家,音乐家,作家……——而这些人,在当时的欧洲社会里,是底层人民。
到了开国宰相也只读过半部论语的宋朝,中国的“上流社会”才真正地混入了底层来的人。然而,就算是有科举,从乡试到京试,其中的年限其间的路费也不是好玩的,真正的赤贫仍然负担不了一个让壮劳力闲着去读书以求十几二十年后能鲤鱼跃龙门这笔风险投资,能考上去的至少也是殷实之家的孩子,给个地主啊小资啊什么的成分是跑不了的。不过那个时候中国富裕,精神文明建设搞得不错,举国上下都斯文,所以文化还是线性发展的,典型例子就是北宋开国皇帝是一介武夫,亡国的那一串皇帝倒有各种各样的才子。
如果真的这样下去,也许也就像欧洲一样,文化和趣味会从上到下的扩散发展,最终那些魏晋风流会真的变成“民族性”。可惜……
明朝那些大臣们于是就真的有点“底层人民”的样子出来了,对皇帝耍流氓的有之,在朝堂上群殴打死同僚的有之,巴结太监的有之~~~成群结党则更变成理所当然的事。“君子不党”,那个时候中国的开国皇帝是个农民,其后继的皇帝们也多数没什么文化,最高层的官员——也即当时的贵族几乎全都是用“八股文”选出来的科举人才(而且“录取名额按照考生所在地区划定”这一套也是朱元璋最先想出来的),这里面极少有“君子”——“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以同利为友”,于是有明一朝党争得特别厉害也就不难理解了——这是中国文人最能代表中国普遍民族性的一个朝代——忍功强,贪功好(按照现在某些人的说法比如张居正同学这种那还是贪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认利不认义,没有生活趣味,没有精神追求。而这时真正的君子们反而在民间,写写小说,卖卖字画。看明朝的家具,好木料,好构架,四平八稳,气度沉着,纯朴淳净,好看,但是没有趣味性,也不见个性。

而到了真正的赤贫“翻身做主”的时候,结果,大家也都知道了。什么天人合一,中国的普通老百姓从来不谈论哲学,不谈论美学,不谈论音乐,只谈论实际利益。中国的哲学如何如何,美学如何如何,民心多么善良如何自然,那只存在于书香门第的公子的幻想当中。

这一点即使到今天仍然没变。莫扎特爱人,中国人不爱。至于什么贝多芬的理智,就更加不要指望了。
我本来倒是个挺有兴致跟人干架的家伙——因为身边原来有一群口才不错又头脑清楚的对手。现在网上是小盆友的天下了,最近豆瓣密集搞的几个活动好像就是特意要我看看清楚,逻辑啊理智啊神马的对有些人来讲根本只是个单纯的词汇而已,不具备任何意义的。一样东西只要被贴上“艺术品”的标签,什么“我不喜欢的就是不好的,我喜欢的就是好的”这样神妙的言论甚行而上,更兼有些心胸狭隘的,手里攥着几顶高帽子,随手就往你头上丢过来,不砸得你低头不算完。我想当年文革时候那批红卫兵大概就是这个心态吧——反正我看不顺眼的事别人就都不许做。倒累得我连架也懒得吵了——否则真觉得自己虽然人在国外,心倒是住到精神病院里头去了。

恰恰最近看完了《夹边沟纪事》(拜某位题材派导演之福啊),那里面记着的死去的多数是些遗老,或者文弱的学者,那些固执信念坚持君子之仪的,不肯偷不愿抢不能为几个玉米脱裤子躺平的,大约都在那几年里被折腾得死绝了。
所谓中华文明其实早就死了,之所以现在还未消失,那只是因为它僵化了而已。剥去了魏晋名仕隋唐名流留下的那些“极少数高端贵族玩出来的文化”之后,大概就会还原中国人最本来的面目。

等到什么时候中国也有fbi这样设案追查跨省作案的杀手的时候,你就知道,中国的变态只会多不会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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