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异色——Happy Few

人类好像永远囚禁在选择题里。“如果最爱的两个人——譬如你的一双子女——当中必须挑一个去死,你会怎么选”美国人在《苏菲的选择》里这么问,中国人在《唐山大地震》也问, 法国人也问……有趣的是,要做出这个选择的永远是女人是母亲。有一天J问我这个没什么母性的人同样的问题,于是我说我才不要选,如果由我亲手选将来要后悔要不安要永远生活在这个遗憾里的人就是我,无论是选A还是B都注定了不快乐,我不要这种注定,所以我会给天来选——老娘我会随身带一个硬币,正面是儿子反面是女儿,抛上去,最后掉下来的就是他们的命运,50per与50per,只是概率问题,我绝对不要参与。

但是有的时候,不可能这样来选。我们一面说“听天由命吧”,一面从口袋里掏出硬币,抛上去,掉下来,然后说“三胜两负吧”,再掉下来,就说“五胜三负吧”,这种时候也是有的——因为心里早知道了“正确”的答案,“正确”但是“不情愿”,就有这样的困局。而这种事情往往发生在这个选择题是“没事自找来的”的情况下。苏菲必须得选,因为她没有办法,她面对的是枪口,徐帆(实在不记得角色名字了)必须得选,因为她难以两全,她面对的天灾,这里Rachel和Teri也要选,因为她们“明明已经拥有一切,却渴望更多”。

整个故事让我想到《异色》,我不知道Antony Cordier看过这本小说没有——我猜伊是看过的。甚至连女主角也是照雏子的描写来找的——我清楚地记得小说里写雏子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美女,有着一张“好像化过妆的gay的面孔”,就性格上来说Teri也跟雏子一样的精力旺盛。Teri和Rachel也“亲密接触”(而且Élodie Bouchez还出演过The L Word,这绝对是故意的)。那个度假的湖边小屋好像信太郎他们去度假的别府。这两对男女,在滚完面粉(话说这个场面很经典啊……)后,赤身裸体地走在果林里的样子也完全符合《异色》里所描写的“一个是Adam,一个是Eva,男人的原型和女人的原型,最完美的结合”(当然遗憾的是Zem没有光屁股——大约是因为他的宗教有规定不允许露屁股吧)

看《异色》的时候,很奇怪,我跟布美完全站在同样的立场上,觉得雏子和信太郎那样的结合,那样的生活,是很美好而平静的。大概那个时候我也跟布美一样,在精神上失去了重量,对周围的世界开始有隔离感,只向往最本质最生理上的平静。而这种平静,在看小说里男女,女女之间看似混乱荒诞的关系,飘浮的精神就像得到了地心引力一样,不再荡来荡去,稳定下来。基于人类最基本的“喜欢”和“想做”的欲望上的“关系”,在摒弃了责任的束缚逃避了旁人的眼光之后,反而变成最单纯最没有负担的关系,没有嫉妒也当然更不会有仇恨,虽然在这个社会环境中显得很荒唐,然而从当事人的角度出发却是完全美好而和谐的。而一旦出现了“精神上的吸引”,就开始要占有,想破坏,需要关住对方的同时也自我囚禁。所有男男,男女,女女关系之中让人厌烦和恐惧的那一部分都是因此而来的。“柏拉图”什么的其实是比“一夜情”更可怕的东西,因为精神较肉体远远难以控制。好玩的是,身边多数的人似乎比较介意“肉体出轨”多于“精神出轨”

虽然这部电影里的夫妻没有革命的时代背景做渲染,不具有“避世”的功能,但在“补完”的效果上还是一样的。这不仅仅是单纯的“换妻”,而是彼此生活的补完,一对夫妻对另外一对夫妻的吸引——就像同性或者异性之间的吸引一样,更妙的是,当“资源完全共享”之后,罪恶感也就不存在了——人类的心理实在是很无赖。Franck能对Teri举起镜头留下满是爱的注视的照片,因为他知道Rachel在家里,和Vincent在一起。可惜“四个人永远开心快乐地生活下去”这种童话是不存在的,一个Adam只能配一个Eva,如果事情继续发展下去,就会从“喜欢”和“想做”的欲望上建立起来的平衡单纯的关系进展到精神上依恋倾向的关系,势必要造成动荡——无论任何一个人将来都会遗憾的动荡。这就回到最初的选择问题上。实际上是两个女人做了选择——实际上根本不可能有别的选择——实际上无论怎么选四个人都要遗憾的。

相比之下,倒是《异色》有个在我看来很好的结尾,那个受布美之托去看信太郎夫妇的人说“你们三个人的感情果然很好啊”。而这部电影最后用一组体操镜头做了发言:在影片开始,Rachel和Franck在youtube上找到了Teri当年参加奥运会的视频,他们当时看的项目是自由体操——只要遵守基本的规则,整块场地任由发挥——而且Teri也没有出现失误,而在影片的最后,出现在屏幕上的奥运视频就是高低杠和平衡木了,而Teri在这个项目上出现了明显的失误,她摔下来了。四个人都摔下来了。

极少人能够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因为大部分时候,并不由我们随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