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属闲得

这几天实在缺少睡眠,工作的时候集中不了注意力,就在东摸西摸的……前两天淘到一张Ravel的碟,emi的世纪录音,突然对弹钢琴的那位产生了兴趣,就到youtube上去搜了一下,发现此位Samson Francois先生是专业弹肖邦的(还有德彪西)。

我对古典音乐所知极度有限,听来听去不过也就这么几首,人也就认得这么两个。今年要不是肖邦年,我大概也就认得两首夜曲,一首玛祖卡,其他神马的至多“耳熟”而已,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弹老肖最受听众认可的似乎是鲁老,然我对伊甚无感,伊弹老贝好像比老肖好点,至少有感,不过老贝我更喜欢下手利索的。

齐老傅老今年都去现场听过了,去年还有听过一个很年轻的名字我都忘了的(默ing)齐老架子太足太强壮傅老太书生太正面,两个人弹出来的感觉都不太像长年生病的小受,相较之下傅老要对胃一点,那个年轻的倒是很有点现世已经绝少见的优雅味道不过因名字我忘了想来大概没红吧。

我倒是从来没听过像这位Samson先生这样弹法的。非常的~~~妙。应该是说张驰有度又随心所欲吧。而且感觉很阴郁。去年本来想动手译《魔沼》,末了实在没这美国时间而且翻译法语太特么痛苦了难免生出一种“你没事躺着不好么,闲得自找罪受”的挫败感就放弃了,不过那段时间乔治·桑的故事没少读,而她的名字又总是跟老肖扯在一起。

老肖是个毛病很多的人——不止身体上还有性格上,根据桑夫人的说法,是有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又时不定情绪发作的。不过他又体弱,又优雅,又楚楚可怜(又长得漂亮,这一点一定要强调的——老肖是个美人啊!)。我想他得了肺病,又跟一个性极强年纪又长他六岁的法国女作家待在一个潮湿的海岛上,情绪一定像我现在一样的失常,什么去国怀家之类的至少在这段时期内,似乎不成为重点。

所以这个阴郁的版本倒是很奇特的吻合我的想像。而且Samson弹出来的音色很漂亮,整个氛围有一点点矫揉造作感,倒是蛮有那个时期的沙龙味的(毕竟老肖也常做“表演”的)。看他名字像法国人,弹得也像法国人,去一查果然就是法国人,wiki上说他是Corto的弟子,这样一来似乎就都解释得通了。我倒是有一片corto的肖邦,因为音效的问题,没听出什么花儿来(毕竟音痴么,底噪一大我就烦躁了),不过传说此人的肖邦以音色漂亮和不按牌理出牌闻名,这感情还是师承的。

 

去fnac上查了一下,他的全集一套36张60欧……我这个月因为机票种种已经严重透支,故此暂时不做考虑了

法国电影美国梦,噩梦耶美梦乎?——记Jean-Pierre Jeunet 座谈

前天我只睡了四个小时,大前天六个小时,所以昨天下午比起电影座谈更吸引我的无疑是家里的床(结果是昨天我又只睡了四个小时),但是参加座谈的导演叫Jeunet的话,我挣扎斗争了一番终于还是半死不活去了。500应该是FI最大的会议厅了吧,很给导演面子,最后也确实几乎都坐满了。

与导演同行的是他的御用剪辑师Hervé Schneid,两位大叔一秃一光一胖一瘦,相得益彰气场合衬。J叔一上来就毫不客气地卖腐,言称自己与S叔的关系是couple,作为资深腐女,我下意识地注意看了两位大叔的手——都没有戴婚戒,很好。J叔活泼,话多,幽默(当然是法国式的),爱做鬼脸,S叔内秀,少语,多数是在一旁补充J叔的发言,很和谐。整场座谈会始终围绕着两位大叔相濡以沫不离不弃的——工作经历。最后观众提问环节,一位潜在同人男对于“这种导演-剪辑的couple关系”发言道“你们合作至今相知甚深”,语音未毕其他观众窃笑不已,两位大叔双双转向那位提问者,一个笑得不怀好意,一个笑得不好意思,我萌了。

座谈的主题是关于J叔作为一个连英语都不会讲的法国人在好莱坞拍片的经历与感想。组织座谈的是索邦的师生,是小盆友,开口问J叔“哪位美国导演对您影响深重”。小盆友,你好像忘了法国才是电影产业最先开始起步的地方,忘了法国曾经才是专出“大片”的国家,忘了“新浪潮运动”就是针对法国电影产业的“类型化”和“商业化”所展开的。J叔1953年生人,他看电影的年纪正是新浪潮最欢乐的时候啊~~~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是在好莱坞时代长大的么!

美国电影同法国——或者说欧洲——电影的区别,说穿了就是前者是将电影作为一种“商品”,后者更多的是将之作为一种“艺术品”。参与商品制作的是专业的商人和工人,好莱坞工作团队的职业化和专业化是毋庸置疑的,他们肯定比欧洲的电影工作团队更有效率更能吃苦耐劳,在一条流水线上分工明确权责清楚,最后出产的东西品质保证老少咸宜。参与艺术品制作的是艺术家。谁都不希望在某个制作精密仪器的车间里看到一群艺术家在那儿加工产品,因为艺术家没有效率脾气古怪迟到早退任意妄为。
商品是为了顾客服务的,销售量就是一切,美国制片方在电影公映之前要举办一个小型的试映会请各种路人观看并做问卷调查,然后根据调查结果剪辑影片,以保证——用J叔的话说——每个crétin(注:此为“白痴”解)都能看懂。艺术品是为了艺术家个人服务的,表达就是一切,从J叔的情况来讲就是大部分他的电影都是他自己来写剧本,在写《天使爱美丽》的时候,他一边写一边想“哪个人会对这个感兴趣啊……”然后还继续写,结果就生出一部非常私人化的作品。

私人化——这正是好莱坞与欧洲电影最本质的,或者说商品与艺术品最本质的区别。安导和梁影帝也说过拍电影似乎是在将自己私密的一部分公诸于众,种种的不安紧张羞涩,却仍然迫切的需要表达需要暴露需要……有人共鸣。因为不安和羞涩,因为不想错认了合鸣,情感的表达就不能是“每个crétin都能看懂的”,只有“像我一样的crétin才能看懂”,好像加了密,而码文在观众的心里,有些人对上了,有些人对不上。于是有些人觉得很容易的电影在有些人看来就很晦涩。这便“小众”了。
我总是觉得拍电影-看电影是一个“寻找知己”的过程。就像《天使爱美丽》每个人都看到导演对巴黎的感情,有些人被这种感情所打动而离开自己的国家来到巴黎,这就是一个人用一部电影为一座城市找到了一群知己,这群知己们因为懂得导演所以懂得这座城市——我还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喜欢《天使爱美丽》却不爱巴黎的人。一种默契,遥远的,并不需要口头表述的,建立起来,穿过时间穿透空间,这是电影最迷人之处——你总能在碟山片海中找到你跟你共鸣的那个,比在身边的人群中寻找要更直接更快速更准确。或许是因为这样,我偏爱欧洲电影胜过美国的。

作为一个艺术家,J叔对于他推拒HP5导筒的解释是“故事已有,casting已定,服装已造,还有一个作者垂帘听政干预一切改动,这部电影需要的只是一个工匠坐在监视器后面把这些已经做好的零件拼凑起来。电影当然会很成功,但是却没有任何创造的机会没有任何自我的空间,我觉得人生太短不值得浪费去做这样的事”。
对此,我也只能深表遗憾。如果J叔当时没有推辞,HP5作为HP当中最长最黑暗的一部,配置了英国最优秀的演员,加上这样一位有法国个性的导演,应该会生出更加成人化更欧式的作品(J叔对“美国广电总局”的剪刀手也颇有微词,毕竟法国的电影分级制度要宽得多)。TB借出了老婆却没把自己借出来,大概也是出自相似的原因吧。

座谈中还放了《异形》的DVD版结尾。相比于电影版的充满美好希望,这一版两位女主角却是坐在废墟之上,同样的台词生出的却是迷茫和无力感,最后镜头一拉开赫然是铁塔的残骸——地球被毁灭的通常是开始于美国的某座大城市,但当毁灭过程结束后很多电影会以巴黎或者罗马的废墟为结束,除了混迹在好莱坞的法籍意籍导演的思乡病影响之外,确实铁塔竞技场比高楼大厦更能纪念地球的美好与文明。
组织座谈的索邦男之一对此气氛180度大转弯的结局很是介意——小盆友到底是小盆友,认为这几分钟就change tous了,J叔泰然回答“这只是制片方为了多卖几张dvd出的滥招,这结尾对电影有影响吗?”确实一点儿也没有。爱用storyboard的导演通常都不是“作者派”而是“画面派”的,重视情绪和情感,画面和趣致多过内涵和意义之类沉重的东西(我记得老希也酷爱storyboard)。《异形》什么的,对于这种导演来说,最吸引人的是太空船大怪物之类的设定吧。